张飞震天的怒吼撞在蟠龙柱上,惊得刘辩睫毛剧烈颤动。帝王涣散的瞳孔缓缓聚焦,望着眼前玄德冠歪斜、锦袍染尘的刘备,喉间发出气若游丝的轻笑。他挣扎着想要抬手,染血的指尖却无力地垂落在龙榻边缘,被刘备稳稳托住时,掌心的冷汗混着血渍,在皇叔衣袖上洇开深色印记。
"皇...皇叔..."刘辩喉结艰难滚动,每说一个字都像吞进碎冰,"朕...本欲提三尺剑...荡平八荒..."话音被剧烈的咳嗽撕裂,血沫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在刘备颤抖的手背上。他忽然死死攥住对方手腕,浑浊的眼底迸发出最后的清明:"是朕...是朕错信那毒丹..."
雕花窗外传来更漏滴答,殿内太医们的啜泣声突然尖锐起来。刘辩的目光越过刘备,落在乳母怀中啼哭的襁褓上,干涸的嘴唇翕动:"吾儿...唯此血脉..."帝王枯瘦的手指虚虚指向皇子,金线绣着云纹的衣袖滑落,露出小臂上触目惊心的紫斑,"皇叔...望你...效周公辅成王..."
刘备俯身贴在龙榻前,滚烫的泪水砸在刘辩手背:"陛下安心!备粉身碎骨,必护幼主周全!"他话音未落,怀中的手腕突然失去力气,刘辩圆睁的双目映着穹顶蟠龙,永远定格在托付孤子的瞬间。殿外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混着皇子凄厉的哭声,惊起满院寒鸦。
雕花槅门外骤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像潮水般漫过汉白玉阶。刘协跌跌撞撞扑入殿内,玄色广袖沾满泥污,乌木发簪歪斜地插在发髻,珠玉流苏随着踉跄的步伐甩得叮当作响。"皇兄!皇兄!"他跪地时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苍白的脸上泪痕纵横,却在触及龙榻上那具渐冷的躯体时,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
王允抚着山羊胡缓缓踏入,蟒纹官袍下摆扫过满地血渍,金丝绣线在烛火下泛着森冷的光。他望着龙榻的方向微微颔首,喉间发出一声叹息,苍老的面容却不见半分悲戚。吕布顶盔贯甲紧随其后,方天画戟的红缨扫过门框,铁甲碰撞的铿锵声惊得太医们瑟缩后退。
"护驾!护驾!"随着吕布一声暴喝,黑甲军如潮水般涌入殿堂。他们手持长戈列成方阵,铁蹄踏碎满地狼藉,冰冷的视线扫过刘备等人。殿内烛火被带起的穿堂风扑得明灭不定,将这场突如其来的"奔丧",映照得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
刘备攥紧腰间玉珏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望着刘协冠带不整却掩不住眼底清明的模样,又瞥见吕布甲胄上未干的血痕,心中警铃大作。怀中婴儿突然啼哭,他下意识用颤抖的掌心轻拍襁褓,目光却如利剑般扫过王允:"陛下临终托孤于孤,天人共鉴!"
"托孤?"王允冷笑一声,山羊胡随话音颤动,"玄德公可知,陛下暴毙前曾高呼'史阿叛贼'?"他向前半步,锦袍上的蟒纹几乎贴上刘备鼻尖,"如今宫禁骤变,你却抱着皇子宣称遗诏,莫不是想学董卓故技?"
吕布适时将方天画戟顿在青砖上,溅起细碎血珠:"我等奉诏清君侧!"红缨晃动间,黑甲军齐刷刷将长戈指向刘备,"若不想背上弑君夺位的罪名,就速速交出皇子!"
张飞骤然大喝,丈八蛇矛已横在胸前:"老匹夫敢血口喷人!我大哥赤胆忠心——"关羽却按住他肩膀,丹凤眼微眯望向刘协:"洛阳王悲痛陛下骤崩,某等感同身受。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是..."
"皇叔误会了!"刘协突然扑到龙榻前,指尖颤抖着抚过刘辩的眼帘,"只是这遗诏...事关社稷安危,不得不慎啊..."他转身时泪水未干,眼底却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阴鸷,"不如请太医院与诸位大臣共同验看,以正视听?"
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正浓时,宫门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的脆响。紧接着,王越踉跄撞开雕花槅门,玄铁剑拖着暗红血迹在金砖上划出长痕。这位虎贲中郎将的银甲多处开裂,左肩斜插着半截断箭,月白色中衣被血浸透,却仍死死攥着半幅染血的明黄龙纹锦缎。
"玄德公!万万不可轻信!"王越咳着血沫跌跪在地,身后宫门处横七竖八倒着翊军卫的尸体,箭矢尾端泛着诡异的青黑色,"臣奉命暗中守护皇子,子时三刻见殿下被急诏宣入宫中。方才臣巡查至皇子寝殿,竟见黑衣死士破窗而入!"他扬了扬手中残布,锦缎边缘焦黑的灼烧痕迹清晰可见,"幸得殿下不在殿内,臣拼死搏杀才抢回这半幅衣角!"
刘备怀中的婴儿突然放声啼哭,他下意识抱紧襁褓,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吕布甲胄上新鲜的血渍尚未凝结,方天画戟红缨还在滴落暗红液体;刘协虽作悲痛状,却无半滴眼泪;而王允抚须的手微微发颤,山羊胡下的嘴角抽搐得愈发明显。
"好个贼子!"张飞暴喝震得蟠龙柱簌簌落灰,丈八蛇矛直指刘协,"皇子前脚入宫,后脚就遭刺杀?分明是你们这群奸贼设下的圈套!"关羽丹凤眼微眯,青龙偃月刀已出鞘三寸,刀刃映出刘协骤变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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