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墉被侯宝按在锦墩上,闻言又激动起来,指着自己乌青的眼眶,带着哭音:“皇上,臣…臣冤枉啊,臣不过是…不过是提了一句当年靖难,汉庶人(朱高煦)在乐安州…呃,有些举措欠妥…那朱瞻圻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上来就给了臣一拳!荆王那老小子,平日就跟汉藩眉来眼去,也跟着踹了臣好几脚,皇上,他们这是藐视圣躬,藐视朝廷法度啊!您看看臣这脸…臣…臣没脸见人了啊!” 说到激动处,又要往下滑跪。
“够了!”朱祁镇断喝一声。
他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好!好得很!”
朱祁镇猛地停步,声音如同浸了寒冰:“太祖高皇帝分封藩王,拱卫社稷,是让你们修身养德,为宗室表率的!不是让你们在太皇太后的灵前,为了几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像市井泼皮一样斗殴撒野!丢尽了大明皇室的脸面!”
他胸膛起伏,显得怒不可遏,目光如电,看向暖阁内外:“杨老三!”
“臣在!”
“即刻传朕口谕!命在京所有亲王、郡王,申时正刻,齐集仁智殿!朕…要亲自去问问他们!问问朕的这些好叔叔、好兄弟们!这大明的天,是不是要变了?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有没有祖宗成法!”
“臣遵旨!”杨老三抱拳,大步流星而去。
暖阁内一时只剩下朱瞻墉压抑的抽噎声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朱祁镇背对着朱瞻墉,望着窗外宫墙上方那片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
仁智殿的闹剧,这顿送上门的“熊猫眼”,简直是老天爷在削藩大戏开锣前,给他递上的最趁手的鼓槌。
申时初刻,仁智殿内,太皇太后张氏的梓宫停放在正中,素幡白幔低垂,香烛的烟气缭绕不散,本该是极致的肃穆与哀戚,然而此刻,殿内的气氛却如同绷紧的弓弦,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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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郡王们依照爵位高低分列两旁,人人身着粗麻重孝。
汉王朱瞻圻站在前列,他身材魁梧,继承了其父朱高煦的勇武骨架,此刻脸色铁青,下颌绷紧,时不时用凶狠的目光剜一眼斜对面鼻青脸肿的越王朱瞻墉。
朱瞻墉则努力挺直腰板,试图维持一点残存的尊严,但那两只乌青发亮的熊猫眼,实在让这努力显得徒劳而滑稽。
荆王等其他几位卷入或目睹斗殴的王爷,则眼神闪烁,或垂头看地,或偷偷瞄向御座方向,神情各异。
殿外传来一声悠长尖锐的宣号:“皇上驾到!”
所有人浑身一凛,立刻整肃仪容,齐刷刷地躬身俯首,脚步声伴随着轻微的甲胄摩擦声由远及近。朱祁镇在一众内侍和甲士的簇拥下,缓步踏入仁智殿。
他并未直接走向梓宫行礼,而是径直步上御座,转身,稳稳坐下。
“都抬起头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