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古目光只定了一瞬,喉间就似被什么东西哽住,泛起了丝丝苦涩。
斧刃劈开的楔形裂口像一道溃烂的树痂,经雨水泡发后泛着惨白,稍微弓一下背,就能听到肌肉纤维断裂的声响,就像有无数根细小的木刺在伤口深处游走——很显然是伤口正在发炎了。
红官手臂架在沙发靠背上,额头抵着手背,后颈骨节凸起,突然困意来袭,毕竟熬了个紧张刺激的通宵,回到安全舒适的环境,卸下防备就自然犯困。
但当韩杨用镊子夹出伤口里的碎布时,他还是一瞬清醒了。
肩侧那道马刀拖出的狭长裂口,是刀锋斜切入背肌时连带布料碎屑也嵌进了溃烂的脂肪层里,所以需要先将碎布夹出。
纱布按压伤口的瞬间,铁锈色的血水浸透绷带,红官指甲深深抠进皮肤,肩胛骨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稳住,不动啊。”韩杨酒精棉球擦过溃烂处的刹那,连古的手掌稳稳按住了红官的肩膀 ,触到的却是黏腻的冷汗和颤抖的肌理。
看着消毒水冲洗伤口时泛起的泡沫推挤着腐肉剥离,连古眼底的血丝与寒光交织,像淬过血的刀锋,直到韩杨将引流条插入伤口时,他才移过眼,却见红官一截脖颈暴起了嶙峋青筋。
红官听到自己后槽牙咬碎的声音,喉咙里滚出半声闷哼,却没有抬起头,生怕暴露自己扭曲的面容,于是将背肌绷成一张满弓,想竭力抵抗源源不断的灼痛,但无济于事。
鬓角和后颈洇出的汗渍都被及时擦干,等他逐渐适应了疼痛,紧绷的脖颈才缓缓转动过来,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时,对上的是连古凝霜似的眼眸。
“洗澡要注意些,别碰到水就好。”韩杨适时打破沉闷的气氛,叮嘱每天要用药水清洗、饮食忌辛辣之后,就收拾东西回诊室,他还要去看其他伤患。
整个客厅里就剩下这两人,红官是实在困得不行,但后背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溃烂的脊骨,疼得他耷拉下的眼皮都在颤动。
连古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腕骨,就像要确认这副躯体的真实温度,摩挲了好一阵,窗外炸响的惊雷让他骤然回神,下一秒就将人摁进怀里。
被牵扯到伤口的红官咧了下嘴,明明在车里都没有这样的灼烧感。
“知道痛以后就不要逞强了,出发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有这个行动的想法?”连古的声音似从胸腔里滚出,低沉中带着颤抖。
红官无声一叹,沙哑的嗓音开口:“我也只是猜测,并不确定,但要是跟你说了,你会让我出去?”
“所以你就先斩后奏?”
“……总归没有白费心机。”
连古再次在沉默中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