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折子,到了院长那里就被压下,他俩都去挨训了。
谢岩的直愣,以及浅薄的资历,让他没有挨骂。但那位同僚被训得很重,过后也丢了写文书的差事。从此以后,他看谢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总要找他哼哼两声,像只年迈肉老的猪。
谢岩也因此扬名翰林院。那一阵,还有人当他知道怕了,不敢再上奏了,又来他面前,说他这个,说他那个。
他是不写折子了,但他强拉硬拽的,把人带去院长面前,让人评评理。
谁也没想到,三元及第的状元会是这种性情。院长都对他无奈了。
当官久了,各有朋友。三五成群的,今天你来,明天我来,又生出许多口角。谢岩口才不错,也没一般文人那么要脸,别人讲话含蓄内敛,主打一个阴阳怪气。他说话就是要戳人肺管子。
都说文无第一,在翰林院比文采,没必要。碰上年长的,谢岩说年龄。碰上同龄的,谢岩说成就。总体来说,三元及第就是他的骄傲。谁能在他这个岁数,拿到他这个成绩,再来跟他讲文星魁斗。
如此这样舌战群儒数月,他在翰林院就没人招惹了。
同届入翰林的榜眼和探花都在苦哈哈挨使唤,被埋在书籍堆里熬日子的时候,谢岩已经实现看书自由。他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毕竟他真的没什么差事。领了修书的差事,也是校对较多,不需要他一页页的翻阅。这让他很爽快。
他也会拿问题去请教人。别人计不计较他不知道,反正他不计前嫌,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去找人聊学问。
而他师父又说对了,官场就是人精聚集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非结下死仇,今天见面互喷口水,明天又笑呵呵是亲密无间好同僚了。双方各不计较,还真亲热起来了。
谢岩把翰林院当成大型书院,把他与人相处的经历当做功课,时常给府城写信,说给他师父听。
当然,他是个孝顺的好学生。他到翰林院,最先翻找的是棋谱。考虑到他师父可能看过这些棋谱,所以他也养成了到处找人下棋的好习惯,随缘抓几个,碰见有意思的棋局,就画下来给他师父看。
可能是这个孝顺行为刺痛了崔大哥的心,谢岩听话,返京以后从未主动招惹崔大哥,但崔大哥隔三差五就要来找他一回。
如今过了三年,谢岩也习惯了。
文书间隔着来,他写一写,再看看书,途中起来遛遛弯,再回值房,校对校对书目。午后同样的流程来一遍,一天就过完了。
当官会变得寂寞。这和他后来交友时的感觉一样,再是志趣相投,也不敢轻易说心里话,聊学问的时候,也会再三斟酌用词,怕一不注意,就说了些大不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