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鸾摇摇头,双眼仍凝视着亦袅,每次君耀跟着君翔一起进宫,他和阿浩都会缠着他讲那些奇事怪谭,但这些言论却属宫中大忌,有时君耀实在拗不过他们的纠缠,才三言两语地讲一些旅途见闻,其中就曾提到过这个苗彝盅毒之王,——碧血蛭!即是毒王,那一般人又如何能知道解法?
小花儿也知道自己问得荒谬,这种毒盅是苗彝部落最神秘也是最狠绝的不传秘宝,据说并无解毒之法。被下盅之人,每到月圆之夜必然毒发,好似万蛭游体蚀心,又似千虫附体噬骨。那种痛楚一般人万难承受。
看看亦袅浑身苍青的肤色和其上艳红的纵横伤疤,小花儿心中一动,忽然有点明白,不禁更是唏嘘,这些新老交错的伤痕想必是他毒发时为了减轻痛苦自伤而成,他此时也不过就只有十四岁,却已经尝遍苦楚。
阿鸾也看得惊心动魄,他虽恨极了亦袅,但面对这种凄惨已极的场面,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景生,你可有什么办法吗?”阿鸾疾呼小花儿,在他的眼里,小花儿即是医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亦袅的面色更加青白,一层碧气在他的皮肤下隐隐浮动,不知是那毒蛭幼虫还是它的剧毒碧血,从他紧闭的嘴里发出呼哧呼哧艰难的哼叫,却越来越微弱,仿佛转瞬,他的生命就将随着游丝般的呼吸飞离身躯。
小花儿紧锁双眉,想了想,“阿鸾,你把他抱坐起来,尽量固定住他,不要让他乱动。”小花儿急切地吩咐着,他想不出任何别的好办法,只能拼上自身,勉力一试。
阿鸾依言从身后扶抱着亦袅,双臂紧紧环围,将他扣在怀里。小花儿抽出滟痕,在自己的双手手心上各划开一个十字小口,鲜红的血刷地一下流了一手,“——景生,你要干吗?!”阿鸾惊呼起来。
小花儿没有回答,咬紧牙关,他拿起亦袅的手,同样的也在他的双手手心上各划开一个十字小口,一股腥甜碧浓的血流了出来,那诡异的色泽,刺鼻的味道,令阿鸾不停地干呕。胸臆烦恶中,他惊骇地看到小花儿面对亦袅坐下,与他双手相交紧握,想必他们掌心中的伤口和血液也紧贴混合在一起了。
“——景生,使不得,那毒盅会过到你的身上!”阿鸾厉声大叫,当下就要松开亦袅去推开小花儿。
“——阿鸾,千万不要松手,抱紧他,不然一切都白费了。”小花儿只来得及吩咐这一句就面现青紫,不能言语。阿鸾大惊,只觉砰砰砰急跳的心脏一下子没了动静,仿佛自己也正身受盅毒之苦。
——若是小花儿死了,那他也断断不会独活!刹那间,阿鸾的脑中忽地浮起这个念头,望着小花儿青红不定,勉力强忍的脸,更坚定了这个信念,——什么东宫储位,国家,社稷,骤然间像潮水般倒退至天边,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心里就只有这个舍己救人的少年,英勇无畏,好似谪仙,活了十三年,他还从未对任何人,任何事,像现在对小花儿这般心意坚定,——即使现在就和他死在一起,也是平安喜乐!
想通了这一节,阿鸾不再惊慌,他紧抱住亦袅,凝注着小花儿,此时,他只想付出所有为小花儿分忧解难。
小花儿微闭双眼,与亦袅双掌交握,平定心神,调息吐纳,只一炷香的时间,最开始蛭毒过身的焦躁,隐痛和烦乱就渐渐淡化消退,随着运功鼓动气血行走周身各个经脉,他觉得那丝丝缕缕通过掌心的伤口涌进身体的蛭毒如雪遇朝阳,渐渐消融,且涓滴不剩,汇入气海,令他的气血更加充盈,身轻神爽,小花儿心里暗暗纳罕,万没想到,对他来说剧毒却是滋补灵药。第一次,他对天上的大仙有了一丝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