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书记看了看韩俊,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说道:“韩主任,我和县长谈点工作,县长这会儿忙,你把门带一下。不安排会客。”
韩俊立刻心领神会,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痛快地转身出门,并轻轻关上了门。进京书记往前拉了拉凳子,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我,又警惕地朝门口看了看,确定无人后,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朝阳,今天中午泰峰就要到了,他特意要到黄老家里去一趟。按照习俗,会在黄老家里烧三只清香。我从黄家出门的时候,就还有几分钟。泰峰虽然在群众工作方面表现一般,但他在老干部群体中影响力很大,你知道的,泰峰当年很多政策是关照干部的,现在这个时候非常敏感。”
我心里暗道,泰峰书记来,也不安排人主动打个电话,看来,是专程来吊丧的,算不上公干。进京书记说的没错,东洪的不少政策都是对干部有利,当时做政策的时候,都是本着再苦一苦群众的思路。自然泰峰书记在干部群体中有不小的影响力。
我主动追问道:“进京书记,现在是不是有人在搞串联?”
进京书记神色凝重,认真地提醒道:“朝阳,我说实话,老黄在东洪县干部里的人缘和口碑确实不错。不管是红白喜事还是家长里短,县委大院和家属院里,老黄都跑得勤快。再加上‘死者为大’,他有不少朋友,又爱喝酒、爱打牌,也有些酒肉朋友。这个时候他们跳出来,都觉得老黄死得冤,刚才我来的时候,大家表达的都是对老黄去世的惋惜,他们都说,这次绝对不会让田嘉明的提名顺利过会。县长,我是怕这份情绪被人利用,成为下一步攻击县委政府的借口。”
我心中暗自思量,泰峰书记怎么也如此糊涂?难道真会有人为了一个死人,大费周章地来找县委政府的麻烦,或者找田嘉明局长的麻烦?但随即又想到,李泰峰毕竟是县里的老领导,在东洪县深耕多年,人脉广泛,还有着一定的影响力。如果真如进京书记所说,有人在背后蓄意煽动,泰峰书记振臂一呼,那么这件事的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局势将会变得异常复杂。
我说道:“进京书记啊,你现在已经兼任人大的党组书记了,让田嘉明担任副县长,公安局长,是市委从全局做出的通盘考虑,没什么说的,这事必须干成!必须要实现组织意图,这也是县委政府对你这位党组书记交办的政治任务。”
进京书记面色为难的道:“县长,我说实话,现在有阻力,我现在最担心,是您这边,下一步……”
虽然进京书记没有把话点透,但我还是明白其中的意思。我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 11 点了,心中无奈,知道这事躲不过去了。李泰峰既然来了,我若不出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还会显得失礼。于是说道:“我本打算,出殡的时候啊,去送一送,那我也去看看。”
韩俊此时已在门口等待,进京书记吩咐他准备些慰问家属的物品。韩俊办事十分利落,不一会儿就准备了一兜东西,跟在我们后面。
我们一行人朝着县委家属院走去。县委家属院和县委大院就隔着一条马路,到了县委家属院门口,两侧已经各摆放了一个花圈。相比平安县的县委大院,这里显得格外拥挤杂乱。狭窄的道路两旁,随意堆放着各种杂物,电线如蛛网般交错缠绕在空中。大院中间有一条新开挖的石板路,下面是下水道。石板路铺设得并不规整,有的地方石板之间的缝隙过大,有的石板人踩上去还会晃动,发出 “吱呀吱呀” 的声响。
一边走,进京书记一边向我介绍情况:“黄县长的儿子和女儿都没回来。原配啊和老黄矛盾很大,当时老黄算是抛弃妻子,才娶了现在的这个媳妇。”
一边听着进京书记的介绍,渐行渐近,我们就听到了从家属院里传来的哭声。那哭声,如同一把把利刃,划破了原本寂静的空气,带着无尽的悲痛与哀伤。随着我们越走越近,哭声也越来越大,仿佛要将人的心脏都撕扯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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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黄县长家的门口,只见小院的院门柱上已经贴上了挽联。上联是 “克勤克俭,两袖清风扬正气”,下联是 “尊师重教,一身傲骨铸忠魂”,白纸黑字,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醒目。挽联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每一笔每一划都饱含着对黄老县长的敬重与哀思。门口不时有人进出,大多是些年长的老者。他们个个神情肃穆,脸上写满了悲伤与不舍。当他们看到我和进京书记后,不少人的目光里瞬间带上了几分敌意,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仿佛已经将黄县长的死归咎于县委政府。
我们进了院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略显陈旧的房屋。正房有三间,左右各有两间偏房,房屋的墙壁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正堂门外挂着一席草帘,草帘上悬挂着黄县长的照片。照片中的他,面带微笑,眼神温和,仿佛还活着一般。照片上方用毛笔字写着 “黄志兴同志千古”,字迹工整,被剪成方块状贴在草席上。
院子里人头攒动,至少有三五十人在院里随意站着说话。他们或交头接耳,或低声啜泣,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我和进京书记一进来,原本喧闹的小院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
彼时,看着遗照,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与黄老县长见面的事。那些画面如同电影般在眼前快速闪过。
灵堂内,气氛凝重压抑,一片素白。挽联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在诉说着对逝者的无尽哀思。花圈层层叠叠地摆放着,散发出淡雅而又哀伤的气息。人们的脸上都带着悲戚之色,低声交谈着,言语中满是对黄老县长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