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艾琳敏锐的耳廓捕捉到走廊远端传来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沉稳、规律,绝非醉汉。
“有人来了。”
艾琳的神经瞬间绷紧,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绝取代,迅速从艾德僵硬的臂弯里接过再次沉沉睡去的女儿。
“事已至此,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她压低声音,语速快而清晰,下巴朝地上那滩狼藉一点,再抬眼时,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里只剩下磐石般的冷硬,“待会儿人走后,你把他……拖到后院去,处理干净。”
“处……处理?”艾德仿佛被这个词烫到,嘴唇翕动着,脸色比地上的守卫还要惨白,“这……这是杀人!我们怎么能……”
“他已经死了!”艾琳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在下一秒强行压低,“听着!想活命,我们全家想活命,就必须这么做!明白吗?”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语气太急,冰封般的面容稍稍融化,腾出一只手揽过艾德汗湿的脖颈,在他冰凉的脸颊上印下一个极快、带着安抚意味的吻,“为了我们的女儿。”
她低声强调,随即抱着孩子,如一道轻烟般闪身向门口走去。
房门在艾德眼前无声地合拢,最后一线光明被彻底掐灭。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将他吞噬。男人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镜片后的眼神,在那片粘稠的黑暗里,渐渐沉淀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残忍的冷硬。
——
艾琳轻拍着怀中熟睡的女儿,脸上挂起惯常迎客时那副滴水不漏的、带着慵懒和妩媚的笑容,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紧紧锁定着走廊转角。
脚步声渐近,卡斯帕的身影出现在光影交界处,身上还带着未干的污渍。
“晚上好,客人,”艾琳的声音如同浸了蜜,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歉意,主动迎上前两步,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他沾染污迹的衣襟,“房间住得还舒心吗?哟,这是……”
卡斯帕微微颔首致意,目光却在她脚边那片狼藉的花瓶碎片上停留了片刻,深红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哎呀,别提了!”艾琳立刻顺着他的视线,脸上瞬间堆满无奈又宠溺的苦笑,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甜蜜的烦恼,“看这孩子,被她爸惯得没边了!平日里在店里就闹腾得鸡飞狗跳,刚才一个没看住,竟把花瓶给打了!我这刚说她两句,小祖宗哭了一场,自己倒先睡过去了,您说这……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她语速飞快,解释得天衣无缝,只是那笑容的弧度,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略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卡斯帕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开口,语气带了些的窘迫:“原来如此。请问店里可有干净衣物能暂借我一用?或者我买下也行。”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身上狼狈的污渍,无奈地笑了笑,“弄成这样,实在不便出门去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