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鬼天气,空气跟化开的糖浆似的,又湿又黏,糊在人皮肤上揭都揭不下来。
鸿运棉纺厂那锈迹斑斑的大门口,连风都带着股子铁锈味儿。
院子当间儿,两辆车就这么死死地顶着牛。
一辆是何经理那台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儿的黑色皇冠轿车,气派非凡。
另一辆,是赵淑芬那辆跑长途快颠散架的老吉普,满身的泥点子。
两辆车隔着十几米,一个光鲜亮丽,一个灰头土脸,就在这飞扬的尘土里,活像两头准备随时扑上去咬断对方喉咙的野兽。
皇冠车的车门“咔”地一声弹开,何经理迈步下车。
他今天特意换了身崭新的进口料西装,剪裁笔挺,肩上连根线头都找不着,脚下的皮鞋更是油光水滑。
这身行头,跟他身后那片破败掉漆的厂房摆在一起,比戏台上的丑角还扎眼。
他脸上挂着那种稳操胜券的冷笑,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密码箱,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那辆破吉普跟前。
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胳膊一甩,就把箱子“哐”地一声,重重砸在了吉普车滚烫的引擎盖上。
那声音,震得车头都晃了晃。
接着,是两声清脆的“咔哒”金属弹扣声。
箱盖应声掀开。
满满一箱子,全是崭新的“大团结”,码得跟豆腐块似的,整整齐齐,一丝不乱。
那一片刺眼的红色,在南国毒辣的日头底下,晃得人眼都发花。
“鸿运的张老板,我多年的老朋友。他儿子要结婚,我总得表示表示。”
何经理用夹着熊猫牌的手指点了点那箱钱,又转向缩在厂房门口的鸿运棉纺厂张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