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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却敛了笑意,神色郑重:"舅母有所不知,我等身为阿姐至亲,一言一行皆关乎她的体面。若我行事有失分寸,旁人不会苛责于我,笑我顽劣,只会笑阿姐……笑陆家新妇有个拿不出手的胞弟。"这番话字字恳切,直说得江舅母心中一滞。
她望着少年坚毅的眉眼,忽忆起昨日在慕青院的情形。
雕梁画栋间,陆府亲家母端坐主位,满室金镶玉嵌,华贵得教人不敢直视。
纵使也时时照应,言语间都带着她这个舅母,可席间每一次举杯、每一句寒暄,都似有一道无形天堑横亘其间。
她身着崭新的织锦襦裙,鬓边珠翠摇曳,却依旧难掩骨子里的局促——到底不是簪缨世族出身,再精致的装扮,也学不来世家夫人的从容气度。
更何况,门第间的鸿沟,又岂是几句客气话便能填平?
更令她酸涩的是,本该作为贵客受礼遇的娘家众人,在这场亲家会面中,却只能默默看着陈稚鱼低眉顺目地侍奉婆母。
添茶、应答、端着笑、微弯着腰背,新妇的一举一动皆是规矩典范,可那谨小慎微的模样,看得江舅母眼眶发烫。
她忽觉自己这般无能,既护不住外甥女儿时天真,如今也难在高门大户前为她争半分体面。
江舅母恍然惊觉,难怪自婚宴归来,夫君与外甥皆似脱胎换骨。外甥年少,知晓勤勉向学、锐意进取,原也寻常,可自家夫君已过不惑之年,本该安享岁月,如今却日夜盘算着仕途升迁、商贾营生,甚至心心念念要换座大宅。
如今亲眼见过,陆府朱门绣户、金玉琳琅,恍若天上宫阙,琼楼昱宇。
她这才明白,见过这般富贵繁华,方知门第差距非凭一纸婚约便能消弭。
他们不愿被人看轻、更怕落个贪图外戚之利,只想着靠自己挣出体面。
人生在世,若想挺直脊梁,终究要靠自身立得住脚跟,否则,陈家非但不能成为稚鱼的倚靠,反倒会沦为她的负累,叫人看轻了去。
风过竹林,簌簌声响间,江舅母与陈握瑜的私语,不偏不倚落进途经此处的沈木兰耳中。
按常理,她本当装作未见,悄然而去,可细思二人言语,既非奸佞之徒的算计,亦无市侩之辈的谋利,她本就不觉二人如舅母说的那般,看人如何,终究还是自己相处,旁人说的也只能听听,足下便似生了根,再难挪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