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二十八年夏五月的晨光,透过含章殿雕花窗棂,在金砖上投下割裂的光斑。
殿中铜鹤香炉里升腾的海南沉香烟气,与武将甲叶上未散的硝石味绞缠,织成一层无形的帷幕。
宋文帝刘义隆指尖叩击着御案上辛弃疾的固边策奏章,绢帛上 “屯田实边,冶铁强军” 八字的朱砂批注,在晨光中像未凝的血珠。
“辛卿屯田已初具规模,如今重提此固边之策,诸位且畅所欲言。”
文帝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时,落在左仆射王弘斑白的胡须上。
殿中寂静如渊,唯有檐角铜铃被穿堂风震出细碎的清响。
车骑大将军左仆射王弘上前半步,思绪随着朝服上的蝉纹玉佩轻晃两下,正色说道。
“陛下,辛大人屯田冶铁之策,若论固本培元,确是良谋。然臣昨日于太府寺核账,见国库存银仅余八千缗,若依此策开铁坊、浚芍陂,首岁便需支银六千缗,若依此实有竭泽而渔之险。”
他顿了顿,指腹摩挲着另一卷边缘磨损的 “元嘉七年北伐军费” 账册记载。
“昔晁错言‘重农贵粟’,终致七国之乱时粮道不继;主父偃献策‘推恩’,却落得族诛下场。臣非阻贤,实乃忧国用不足,反为敌乘。”
“王仆射此言差矣!” 吏部尚书江湛越众而出,广袖拂过露出手中的《后汉书?西域传》抄本。
“臣昨观辛大人附呈的芍陂屯田图,见其规划暗合赵充国‘湟中屯田十二便’。今江淮流民不知凡几,若以屯田安辑,既省赈济之费,又增战守之兵,此乃‘一举而三役毕’之策。”
江湛指向殿外飘落的夏花:“曾记得今岁春寒,百姓啼饥,若不授田,恐生民变。昔孙权治吴,令陆逊屯田海昌,遂有石亭之胜;武帝圣人北伐,命王镇恶经略汉中,方得长安暂复。此等前例,岂可视而不见?”
“江尚书只知纸上谈兵!” 御史中丞袁淑摇着象牙麈尾,紫袍上的云纹在烛光下流转如波。
“辛大人新至江南,便欲以江北流民乱我户籍,以冶铁杂役扰我百工。臣风闻其在冶山私铸铁钱,此非擅权乱制为何?”
袁淑顿足,麈尾指向御案:“昔董卓铸小钱,致物价腾踊;曹操行屯田,亦需如枣祗、任峻之能臣专司。辛大人既无枣祗之能,又无任峻之忠,陛下岂可信其狂言?”
“袁中丞此言,未免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