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卫将军沈庆之突然出列,铁刃甲的肩吞擦过殿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位老将鬓角已现霜白,却目光如炬:“某从檀道济公北伐时,亲见滑台城下因粮尽而溃。今辛大人策论虽宏,然句句切中时弊。某愿以百口保其无他。”
沈庆之解下腰间酒囊,倾倒出几粒芍陂新收的粟米:“此乃辛大人遣人送来的试种谷种,每亩可收三石。陛下,若得三年屯田,江淮可支十万大军,此非虚言!”
“沈将军久经战阵,自然知兵。” 王弘冷笑,指节叩击着账册,“但不知将军可算过,冶铁千炉,需耗费木炭几何?召集工匠多少?江淮百姓,又能有几人脱产为兵?”
“够了!” 文帝突然咳嗽,帕子掩住的指缝间渗出一抹暗红,显是旧疾发作之兆,“朕意召辛爱卿回朝,非为论古,乃求决今。”
他目光扫过阶下群臣,见太常卿蔡兴宗始终垂首不语,遂问道:“蔡卿久掌礼仪,以为如何?”
蔡兴宗上前,象牙笏板叩地有声:“陛下,臣闻‘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今北魏屡犯淮泗,恰如周之玁狁、汉之匈奴。昔周宣王命南仲城朔方,方有‘薄伐玁狁,至于太原’之功;汉武帝遣卫青、霍去病屯田河西,方得‘漠南无王庭’之胜。辛大人之策,虽费一时,实利千秋。”
“蔡太常此言,深得朕心。”
文帝抚掌,龙袍袖口的十二章纹随动作起伏,“然王仆射所忧,亦非无因。传朕旨意:着辛弃疾即刻回朝,于朝堂面陈策论,朕要亲问其详。”
殿外突然狂风骤起,卷起庭中落花如碎玉般扑向殿门,铜钉之上霎时间开满了朵朵鲜花。
袁淑望着文帝袖口不慎露出的鹿角片药囊,心头猛地一紧 —— 自元嘉二十七年北伐失利,陛下龙体便每况愈下,此刻若再因新政耗费国力,恐非社稷之福。
他下意识攥紧袖中早已备好的《封禅论》修订稿,那上面 “天命永归大宋” 的烫金大字,曾是陛下最为看重的祥瑞之兆,如今却被辛弃疾的 “固边策” 挤得全无立足之地。
“陛下圣明!” 袁淑突然高声应和,麈尾重重划过空气,“臣请旨监造物料清册,定要将私制钱币一事查得水落石出!”
他心中暗骂辛弃疾不知天高地厚,一个江北流民出身的新进小臣,竟妄图以屯田冶铁动摇国本,哪比得上自己耗费数载心血的《封禅论》能稳固天命?当年陛下亲题 “嘉祥瑞符” 四字时的荣光,绝不能被这等粗鄙策论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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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颔首之际,袁淑瞥见江湛投向自己的锐利目光,索性扬声道:“某倒要看看,这‘江北流民’鼓捣的铁疙瘩,究竟能不能挡住北魏的铁骑!” 他故意将 “江北流民” 四字咬得极重,引得几位江南士族出身的官员纷纷侧目。
退朝的钟鼓声中,袁淑故意撞向王弘的朝服,将袖中草拟的《流民隐患条陈》抖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