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头的笑僵在脸上,绷直的脊椎骨像是被人抽走,整个人佝偻下去。
方才那股子老小孩般的活力和直爽没有,只剩下愧疚和悲愤。
他嘴唇哆嗦着,花白的八字胡也跟着颤抖。
“珩儿……”他痛苦地闭上眼,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
“那些年……是外祖父没用!是沈家无能!护不住你娘……也……也护不住你啊!”
崔小七呼吸一紧,真相即将呼之欲出。
沈知砚猛地睁开泪眼,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
“当年!那个畜生!就是你爹!他迷上了一个采茶女林氏,那女子还未过门,就已身怀六甲!你娘性子刚烈如火,眼里揉不得沙子,岂肯与人共事一夫?一怒之下,竟……竟提出休夫!”
崔小七惊讶地微张了嘴——休夫?
在这礼法森严的世道,女子休夫,闻所未闻!
只有休妻和和离,
裴寂的娘亲,当真是位惊世骇俗的奇女子!
这份胆魄,令人心惊,更令人心疼。
“然后呢?”崔小七忍不住追问。
沈知砚的目光转向崔小七,方才已见乖孙对这姑娘呵护备至,非同寻常。
这般重要场合能让她在侧,想必是……心尖上的人。既是一家人,便无需避讳。
“裴氏多狂傲自大,怎能忍受被女子休夫,他们非但不允,反将那林氏风风光光迎进府中!更……更扬言将来林氏生下的庶子由你娘扶养,为次子!我的苦命的女儿,一气之下,心神俱伤,一病不起!”
沈知砚双目赤红,仿佛又回到了那锥心刺骨的一天,
“那一日……我赶去裴府探望你娘,正撞上裴家为那庶子大办满月酒!丝竹喧天,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可怜……可怜我的乖孙你……就那么死死守在早已咽了气的娘亲身边……整整一日一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