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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镇东头,比起镇中心的繁华,更显宁静质朴。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旁是低矮的瓦房,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云初雪显然对此地颇为熟悉,轻车熟路地引着何济走进一条窄巷。
第一家是位独居的老妪,常年风湿骨痛,阴雨天更是痛入骨髓。简陋却整洁的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老妪见到云初雪,浑浊的眼睛里立刻亮起光彩,挣扎着想下床行礼:“云仙子……您又来看老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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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不必多礼。”云初雪快步上前,轻轻按住老人,声音清冷却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她坐在床沿矮凳上,伸出三根玉指,轻轻搭在老人枯瘦的手腕上,神情专注。阳光透过小窗,洒在她银色的发丝和素白的衣衫上,为她清冷的气质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当真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临凡。
何济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见过她战场上引动星辉的凛然,见过她月下抚琴的清寂,此刻看她凝神诊脉的专注模样,心头竟也涌起一种奇异的宁静与欣赏。他寻了张凳子坐下,目光扫过屋内,看到角落小桌上放着笔墨和几张粗糙的黄纸,想必是之前云初雪来诊病时留下的方子或记录。
云初雪诊脉片刻,又仔细查看了老妪肿胀的关节,才收回手。她取过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布包,展开,里面是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微光。“阿婆,今日我再为您行一次针,疏通经络,再辅以汤药,可缓解疼痛。”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老妪连连点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云初雪凝神静气,素手翻飞,捻起银针,动作快、准、稳,认穴之精准,下针之利落,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银针随着她指尖细微的捻动,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隐隐有微不可察的星辉在针尾流转。老妪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口中发出舒适的叹息。
何济看得入神,心中暗暗赞叹。这手针法,虽不如他那融合了医蛊双经、以真元驱动的神妙,却胜在纯粹精妙,更契合凡俗医理,对普通病患效果尤佳。
行针完毕,云初雪又仔细交代了煎药服用的注意事项,提笔在黄纸上写下新的药方。她的字迹如其人,清瘦峻拔,带着一股冰雪般的冷峭风骨。
何济看得心痒,忽然起身走过去,挨着云初雪坐下,在她略带诧异的眼神中,很自然地拿过她刚写好的药方,煞有介事地品评:“嗯……黄芪三钱,当归两钱……配伍精当,君臣佐使分明。不过嘛……”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指着其中一味药,“这味‘透骨草’,性烈走窜,阿婆年事已高,恐伤元气,不如换成‘千年健’,药性温和些,同样能祛风除湿,强筋健骨。初雪,你觉得如何?”他侧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神带着点小得意,又藏着点求表扬的意味。
云初雪清冷的眸子看着他,眼底深处似乎有微澜闪过。她沉默片刻,竟真的微微颔首:“侯爷所言有理。是我考虑不周。” 她接过药方,提笔将“透骨草”划去,在旁边添上“千年健”,字迹依旧清冷,笔锋却似乎柔和了一丝。
何济心中大乐,仿佛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夸赞。他兴致更高,索性拿起桌上另一张空白的黄纸和笔,笑道:“光开方子多无趣。本侯爷今日就屈尊,给初雪你当个书记官,记录医案如何?保管比那些老学究写得生动有趣!” 他不由分说,提笔蘸墨,就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云初雪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并未阻止。
“桃源镇东,李阿婆,年逾古稀,苦于痹症多年……”何济一边写,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字迹虽然潦草了些,却自有一股飞扬洒脱之气。写到症状时,他忽然停下笔,歪着头,一脸认真地问云初雪:“初雪,你说阿婆这痛,是像被针扎,还是像被锤子敲?或者……像月儿那丫头拧人胳膊?哪种形容更贴切?本侯爷好写得生动些!”
他这不着调的比喻,让一旁紧张侍立的老妪家人都忍俊不禁。云初雪清冷的脸上也终于没绷住,那抹极淡的笑意如同冰湖初融,瞬间点亮了她的容颜。她飞快地瞥了何济一眼,低声道:“侯爷莫要胡言。”声音里却没了平日的清冷,反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