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雨水、泥浆在汉子们裸露的脊背上肆意横流,号子声在湿冷的雨雾中变得嘶哑而艰难。
每一次拖架陷入深坑,都意味着数倍的时间与力气的消耗。
周宽世身披厚重蓑衣,如铁铸般立于道旁一块凸出的巨岩之上。
雨水顺着他严峻的眉骨滑落,深陷的眼窝里目光如鹰隼,死死盯住泥泞中那如同受伤巨蟒般挣扎前行的队伍。
他沉默如山,唯有紧握的拳头透露出内心的焦灼。
一次险情陡生:一匹骡马力竭失蹄,连带沉重的汉白玉石雕底座猛地侧倾,眼看就要坠入万丈深渊!
千钧一发之际,周宽世一声暴喝,如猛虎般自高石扑下,与数名反应最快的兵卒以血肉之躯死死抵住那冰冷的庞然大物!
肩头与石雕锐利的棱角猛烈撞击,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直到众人合力将险情化解。
蓑衣碎裂,肩头渗出的血迹迅速被泥水染成暗红。
这支承载着忠魂与重托的队伍,在泥泞与险峻中一寸寸地挪移,留下的是深重的车辙、杂乱的蹄印、淋漓的汗水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忍。
数月之后,盛夏的烈日炙烤着湘乡山枣村那片开阔的坡地。
最后一根金丝楠木,最后一件汉白玉石雕,终于历尽劫波,安然抵达。
刘锦棠虽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北军帐,但他的意志,通过一封封加急军报和周宽世这位忠诚的执行者,早已深深烙印在这片土地上。*
周宽世站在堆积如山的珍贵建材前,长长舒了一口气,数月来的风霜疲惫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慰藉。
他抚摸着那巨大的、象征着威严与不朽的狻猊、赑屃石雕,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
他仿佛能感受到刘锦棠信中那沉甸甸的嘱托和未能亲送叔父的锥心之痛。
“松山公……”周宽世对着西北方向,低声自语,语气无比郑重,“锦棠将军之托,周某幸不辱命。您的不世功勋与忠烈之魂,定将在这故土之上,永享人间香火,光照千秋!”
营建大幕,在周宽世的亲自坐镇与严密督造下,轰轰烈烈地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