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砚的眼神很快暗下去,喉结又滚了滚,重复着那个沉重的词:“但是……”
“我们家有规矩。”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嘲的涩,“爷爷说,接手武馆的人,必须娶武术世家的姑娘,最好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我有个,是爷爷世交的孙女,练蔡李佛拳的,家里也是开武馆的。按规矩,我回去就得定亲,年底……可能就要办婚事。”
“必须……必须这样吗?”梁盼娣的声音也哑了,像被面汤的热气烫过,她想问“那娃娃亲你喜欢吗”,想问“规矩就不能破吗”,可话到嘴边,只剩这句轻飘飘的话。
周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挣扎变成了深深的无奈:“我试过反抗。跟我爸吵了三次,摔了两次手机,可他说,要么回去接武馆、认亲,要么就永远别踏进佛山的门,别认他这个爹。”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我不能让武馆散了,那是爷爷一辈子的心血;也不能不认我爸,他为了武馆,腰早就练坏了……”
他看着她,眼神里的痛像针,扎得她心口发紧:“这些话,我要是不说,感觉这辈子都过不去。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让你空欢喜一场,可我……我实在忍不住。”
梁盼娣低下头,看着碗里剩下的面条,已经坨了。她想起那些清晨的练功房,他纠正她动作时指尖的温度;想起那件靛蓝劲装口袋里的纸条,“周日去后山教你推手”;想起老爷子说“登对”时,他悄悄给她加的那勺辣子……原来那些藏得极深的喜欢,早就生了根,却要被这突如其来的规矩拦腰斩断。
她忽然笑了,带着点湿意:“你不用道歉。”
她抬起头,眼里的泪没掉下来,反而亮得很:“能听到你说喜欢,我挺高兴的。真的。”
至少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心意,不是她一个人的幻觉;至少他为了这份喜欢,挣扎过,坦白过,没有让它烂在心里。
周砚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他知道“对不起”太轻,“我为难”太苍白,只能任由沉默漫上来,像老面馆外的暮色,一点点压下来。
窗外的阳光渐渐斜了,在地上投下的影子,像两个挨得很近,却终究要分开的人。梁盼娣拿起桌上的缠丝拳谱,轻轻摩挲着封面:“这本拳谱,我会好好留着。”
她站起身,把钱放在桌上——是她那碗面的钱:“面很好吃。谢谢你。”
周砚没拦她,只是看着她转身的背影,浅蓝衬衫的袖口在风里轻轻晃,像他没说出口的那句“我会想办法”。
走到面馆门口时,梁盼娣回头看了一眼。周砚还坐在那里,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孤单,像株被风困住的树。
她忽然懂了那份不直接说出口的喜欢。或许他早就知道这结局,所以才把心意藏得那么深,深到以为能瞒过自己,却终究还是在分别前,忍不住说了出来。
也好。她想。
至少,他们都曾在对方心里,留下过像缠丝拳一样,绕不开、忘不掉的痕迹。这就够了。
风从巷口吹过来,带着老面馆的面香,梁盼娣握紧了手里的拳谱,一步步往前走,没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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