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挣扎着想站起来,腿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让他闷哼一声。赵刚立刻上前扶住他。
“老程怎么样?”李云龙喘着粗气问,声音虚弱。
卫生员已经扑到担架旁,借着微弱的星光查看。“还…还有气!就是…更弱了!”卫生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刚才的剧烈移动和惊吓,对老程脆弱的生命无疑是雪上加霜。
“此地…绝不能再留!”赵刚斩钉截铁地说,他的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充满了决绝,“鬼子吃了大亏,退下去肯定会呼叫支援!用不了多久,迫击炮、掷弹筒就会砸过来!必须立刻走!”
“走!”李云龙咬牙,强撑着站起来,“按老程说的,向西!翻野狼峪!找靠山屯!”这成了他们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没有丝毫犹豫。二嘎和卫生员再次抬起冰冷的担架。这一次,连赵刚也伸出了手,分担了一部分重量。李云龙拄着三八大盖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前面探路。他不敢走山脊线,那里目标太明显。只能沿着西侧更陡峭、更黑暗、林木也更茂密的山坡强行斜插下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湿滑的腐叶和盘根错节的树根随时可能将他们绊倒,滚入深不见底的山涧。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他们。星光是唯一的指引,却微弱得可怜。他们不敢发出任何大的声响,连呼吸都极力压抑。只有担架偶尔刮过灌木的轻微“沙沙”声,以及老程越来越微弱、几乎细不可闻的痛苦喘息。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一个时辰,也许更久。山路陡峭得几乎无法立足,好几次担架险些脱手滑落。二嘎和卫生员的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手臂和双腿抖得像风中的芦苇。赵刚和李云龙也好不到哪里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
突然,走在前面的李云龙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手中的步枪也脱手滑出老远。
“团长!”赵刚惊呼,想放下担架去扶。
“别管我!”李云龙低吼,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眼前发黑。他咬着牙,用手摸索着冰冷的岩石和湿滑的苔藓,试图找到支撑点。
就在这时,担架上一直沉寂的老程,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吸气声。这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异常清晰。
“老程叔!”二嘎带着哭腔低喊。
李云龙心中一紧,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扑到担架旁。卫生员已经跪在旁边,颤抖着手去探老程的鼻息。
微弱的光线下,老程蜡黄的脸仿佛透明了一般。那只独眼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浑浊的瞳孔却没有任何焦距,茫然地对着黑暗的虚空。他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老程!老程!挺住!就快到靠山屯了!”李云龙抓住他冰冷得如同冰块的手,声音嘶哑地低喊,仿佛要把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
老程的手在李云龙掌中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嘴唇努力地张合着,这一次,几个极其微弱、气若游丝的字眼,艰难地飘了出来:
“…西…野…狼…峪…靠…山…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