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七千人守渡口。" 陈五扯下帅袍,露出左臂的刀疤 —— 那是三年前灭佛时圆觉和尚砍的,"我守渡口。"
周铁的眼眶红了。他突然单膝跪地,铠甲磕在冻土上,"大人,某跟着您从青禾村打到淮水,没怕过死。可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守大魏的田?谁来给百姓分粮?"
陈五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周铁的铠甲里还塞着半块麦饼,是今早他塞的,"周铁,你记不记得三年前在青禾村?王二婶的孙子饿得啃树皮,肚皮鼓得像蛤蟆。我当时说,' 等我有了兵,有了粮,绝不让娃娃们再啃树皮 '。现在济州的娃娃们在啃树皮,鲁郡的娃娃们在咳血,我得说话算话。"
周铁抹了把脸,站起来:"某这就去点兵。"
陈五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转身对小李说:"把我那坛女儿红拿出来。"
女儿红是阿月去年送的,泥封上还沾着甜市的桂花。陈五倒了两碗,一碗放在帅案上,一碗递给小李:"喝。"
小李捧着碗,手直抖:"大人,您这是..."
"壮胆。" 陈五仰头喝干,酒辣得他眼眶发热,"喝完去把所有伤兵的名单抄一份,我要在奏疏里写清楚 —— 每个伤兵的名字,每个百姓的名字,太武帝得看见。"
奏疏是在丑时写的。陈五磨墨时,砚台里的水结了层薄冰。他蘸了蘸墨,笔尖悬在纸上迟迟不落 —— 要怎么写?写 "臣无能,不能分兵"?写 "济州百姓悬于刀下"?写 "彭城若失,均田策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最后他写:"陛下,臣守淮水如守命,然济州、鲁郡、高平三城告急,百姓以屋梁为兵,以血肉填墙,臣闻之肝裂。今臣分三千兵援济州,余七千伏守渡口。若彭城有失,臣愿提头来见;若三城皆陷,臣愿跪于太庙,受天下人唾。"
墨汁在 "唾" 字上晕开,像滴眼泪。陈五吹干纸页,用火漆封好,火漆上的玄鸟印是太武帝亲赐的,烫得他手指发疼。
"小李," 他说,"把这奏疏绑在信鸽腿上,挑最壮的那只 —— 要飞过高山,飞过淮河,飞到平城的屋檐下。"
小李抱着信鸽出去时,营外突然响起马蹄声。陈五掀开门帘,看见铁莫尔牵着沙云站在雪地里,沙云的马蹄铁上沾着血 —— 是刚从前沿回来。
"大人," 铁莫尔的胡子结着冰碴,"萧承之的营火灭了!"
陈五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翻身上沙云,沙云的鬃毛被风吹得乱颤。跑到前沿哨塔时,他望见南岸 —— 本该是一片火海的刘宋营地,此刻黑得像口井。
"撤了?" 周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承之这老匹夫,难道知道咱们分兵了?"
陈五没答话。他望着南岸的黑暗,突然打了个冷战 —— 萧承之不可能无缘无故撤兵,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