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说「最想抓牢的」——不是太后的地位,而是人生最后一点体面。宫里人早私下称她康慈太后,可「私下」两个字,像根刺扎在心里。她要的不是凤冠霞帔,是史书上能堂堂正正写一句孝静成皇后,抚育圣躬,诞育贤王。而不是被一笔带过的皇贵太妃。可惜啊,她到死都没抓牢。咸丰给了她谥号,却不让她入太庙,就像给了她一件华服,偏要在后背撕开个口子,让风灌得透心凉。”
刘小庆指尖敲了敲桌案:“你演她,得把这层「隔着规矩看爱恨」的劲儿演出来:疼的时候,别掉眼泪,是对着镜子摸自己满头珠翠时,指尖突然顿住的僵硬;恨的时候,别瞪眼睛,是听咸丰喊「皇额娘」时,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冷笑;想抓的时候,别伸手去够,是咽气前攥着奕?的手,指甲掐进他肉里,却对着咸丰的方向,轻轻吐出半句话——「我……该有个名份」。这才是历史里的康慈,一辈子活在「该」与「不该」的夹缝里,连爱恨都得裹着规矩的皮。”
江雪珑眼中有滴泪滑落,惊得刘小庆立马回神:“哎呀,是我语气太严厉了吗?怎么把你说哭了?”连忙拿纸巾给她擦眼泪。
江雪珑仰头笑了,泪痕在灯光下闪着光:“不是,只是听小庆姐这么一说,我好像看到了康慈的一生。”她随手抹了把眼泪,“小庆姐,你连康慈这个人物都了解得这么细致吗?”
刘小庆喝了口酒:“我不了解她,我就不知道懿贵妃要用什么态度看她、用什么心思揣摩她、用什么方式跟她说话。”
江雪珑竖起大拇指由衷佩服:“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想要请教小庆姐,戏里的康慈40岁,我要怎么去演超过我实际年龄20岁的人物呢?”
刘小庆忽然松了肩,眼角眉梢都往下坠,连声音都裹了层浆糊似的:“就一个字——「懒」。不是懒得动,是懒得较劲了。”
她抬手时,腕子像挂着千斤重,慢悠悠划过半空:“眼神要懒,看人时眼珠从下往上爬,像老钟的指针;动作要懒,抬手扶鬓角,得先让胳膊肘沉半寸,再慢悠悠抬起来;说话更要懒,一个字分三口气吐,尾音坠着,像棉线拴着铜钱往下沉……”
“这「懒」里藏着的,是四十年的熬磨。拖半步,停半秒,就能叫人看出……”她指尖落在江雪珑心口,轻轻一点——
“她心里头的火啊,早就烧完了。明明只剩点余温,却偏要在风里撑着,不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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