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道:“太后已同意降林翎二等爵位,食邑和俸禄消减,朕念在国公年事已高、林氏为国戚,且祖上有功,而鬼樊楼案随着赵九娘等关键罪首落网,此窝赃已除,往后也成不了风浪,此案追究至此作罢!”
太后已同意?这桩案子,难道便该由太后说了算?
崔题心中质疑,若太后说了算,岂不成了罪人自审的无头无尾的案件,难道就该马虎了结?
崔题拱手道:“陛下,肃国公林翎多年来操持鬼樊楼暗桩,罪大恶极,若不依律严惩,如何告慰汴河底下的冤灵,如何向那击鼓呈递血状的数百女子,以及伏阙请命的千万百姓交代?”
皇帝陡然龙睛微眯,言语极其威严震慑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惩治肃国公?”
“按律法,该褫夺爵位,贬为庶人,没收家产!”崔题也毫不客气,这桩案子积弊十几年,危害了多少百姓,如果林翎并非皇亲国戚,早该枭首示众!
他躬拜伏身说罢,也未能留意到天子身旁的何都知眼露担忧,暗暗摇了摇头。
何都知只心下感慨:年轻人,太耿直!
果然,皇帝陡然拍案震怒:“哼,催卿难道是逼朕做那不孝君王,与太后母子生嫌隙?”
崔题一愣,连忙诚惶诚恐伏拜:“微臣不敢,微臣失礼!”
“你不敢?你敢!逼朕与太后失了母子人伦,你得了诤臣贤明,朕却背负不孝骂名!”
崔题诚惶诚恐下跪:“请陛下恕罪!是臣一时心急,反而有欠考虑,此案结合国法,更需考虑情理,天子裁夺,更为合情合理!”
皇帝冷哼一声,这才不再字字逼问。
何都知在一旁看着,心下叹息,感慨着年轻人,终于懂得了审时度势。
从垂拱殿步出,何都知小送一程,见崔题闷闷不乐,不忍心道:“郎君奉命查案,该以天子裁夺为准,便无需这般忧愁!”
“大官提点得是,崔某受教!”崔题朝他拱手,并无反驳的心思。
何都知点头,目送他走下阶梯,便回去复命了。
崔题走了几步,回身望着巍峨的垂拱殿,见碧青琉璃瓦上冰雪消融,竟成水帘,“滴答滴答”顺着檐角滴落,滴在月台下散水石板上,经年累月,凿出了凹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