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除非,他们能直接斩杀王座。
身在其中的皇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虽说在天沐河西岸驻扎有地势之优,但除此之外他似乎再无太多防备,为了配合三日后击毁水坝后的部署,他甚至将大半军力调离王帐,只留了黑羽营半数和其余各营总计不到两万军队。
肖南回多年后梦回那一天发生的事,仍会以为那人是故意如此为之、诱敌现身,又或者他当真是百密一疏、险些丢了性命。
唯有一种可能她心底恐惧不敢确认,便是那人同他彼时微服霍州一般,带着一股一心求死的可怕念想,方才处处兵行险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肖南回根本无暇思考这些问题,她被裹挟在风雨欲来的巨大焦虑情绪中,只留身体在机械地执行着鹿松平派兵部署的命令。
天成军队行军变幻阵型用旗,只有危机和进攻时刻才会吹角。而此刻的营地外百里仍是一片浓雾、漆黑不见五指,如此情形对于所有天成将领士卒而言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鹿松平那阴郁到有些病态的脸,如今在雾色中竟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可靠感。毕竟所有人都相信:要想对付狡猾而变态的敌人,只有祭出更为狡猾变态的将领才可。
如今营中第一狡猾之人在王座之上,第二便是鹿松平。
彤城之乱时,鹿松平隐去校尉一职以州牧身份前去稳定大局,足以见其掌控局势的能力。传闻黑羽营最是灵活善变,行军布阵之法多至九九,攻守兼明,寡众各益,是众多营阵中最难缠的一支。
然而如今形势颇为严峻,黑羽营多弓箭手,善远攻而不善近战,必须占据有利的地势和开阔的视野,才有可能制敌取胜。
眼下的大雾无异是对天成兵力的巨大折损,这还不算宿岩一带多数平坦的地势,一旦引发追逐战,很容易便会被碧疆骑兵一网打尽。
而此时发出求助信息,最近的天成大军也要至少三日才能赶来。
到了那时,皇帝的尸骨都凉透了。
鹿松平心里清楚这个道理,每一个天成将士心中都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这一战,不能败。
即便战到最后一人,也要扞卫王座。
肖南回的位置,便是那王座旁的最后一人。
为了不错过一丝的风吹草动,一切有声响的东西都必须在此刻保持安静。
铜鼎更漏已断,只有手臂长的计时香在安静地燃烧,纤细的青烟一缕缕绕在半空中,撩拨着人敏感紧绷的神经。
时间还在一点一滴的流逝,然而透过马车缝隙,外面的天色与一个时辰前没有半点差别,依旧漆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