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有些骇人,殷晴再是好奇,也不好强问,不由得败下阵来,气势渐弱,怃然丧气道:“我胡说八道的……”
殷晴走在前头,在青石板路上蹦蹦跳跳,对燕归说着从前她就在这儿被冰滑倒,摔了个狗啃泥,后来兄长就从山下拉了许多青石板上来,这条路上的青石板,每一块都是殷彧替她铺的。
她说,以前兄长与她都不大时,也会与她一道走过这条青石小径,饭后消食。只是后来兄长得了易水寒,被整个师门寄予厚望,他变得越加忙碌了,晨兴夜寐地练剑,真的很辛苦。
“但我知道兄长是极优秀的,顶顶好的人。我总是怕他顾虑我,误他行事,便与他说,我会在山上乖乖地等兄长回来。但我对他撒谎了,你看,我偷偷跑下山这么久,可兄长从来都没有怪罪过我,反而怨自己没有保护好我,他还为了我,独自去令丘火山里采药。”
“所以不恕,我总要回来一躺的。我想要我们两个,都得到家人的祝愿。”
她与燕归絮絮叨叨,说起与殷彧在山上时的趣事,说与汀兰相邀习剑,说儿时一道跳梅花桩的弟子里头,她是跳的最好的那个,又远又准。怕他不信,还在青石板上来回跳给他看,然后稍扬一扬下巴,眉飞色舞地笑:“我小时候可厉害了!”
燕归以前总是厌烦殷晴提及旁人多于他,总是希望殷晴能如他般,满心满眼都向着他。
然而今日,她在前头说着,他却听不烦了。
她好似要将他未曾经历过的,未见过的,她从前与昆仑一草一木的所有故事都说与他听。
关于猗猗那些他不曾得见的岁月,他不想错过。
二人说着,就到了殷彧之处。
殷彧等两人许久,他坚持要与燕归独谈,殷晴百求无果,只得小声叮嘱燕归:“我兄长人极好,只是稍稍固执了些,你莫逆着他说话,一定无事。”
燕归反握一下殷晴手心,示意她安心,道:“我有数。”
殷彧这人知礼守序,一向内敛克己,处事更是冷静自持,情绪少有外泄,几乎从不显山露水。然而他等殷晴离去后第一句,就是开门见山地:“我一直不喜你与猗猗过近,现在也如此。”
这般直白不讳的语言,已是极大的恶意。
殷彧端坐于茶案旁,正闲雅烹茶,并未招呼燕归入坐,燕归也不客气,兀自寻了个地头,掀袍落座,开口便是一句呛声,唇畔微哂,隐约讥诮:“很巧,我亦是。”
两两相视,彼此生厌。空中寂静,只有茶沸声滚滚。
一封信迎面打了过来,专掷到燕归面上。
“若非猗猗钟情于你,写信苦求我勿为难于你,凭你与东方夜为虎作伥,那晚,你就该死在我的剑下。”殷晴眉尖覆雪,满目森寒。
燕归无动于衷,微微笑着,不急不缓道:“你敢杀我吗?”
他捡起那封信,未阅,只小心拂净信上微不可查的尘灰,收入怀中,再对殷彧道:“这世上非你一人,愿为猗猗去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