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么?他分不清,直至一股莫测的力道将他沉重的身体托举而起,燕归竭力睁眼,目之所及处,无数条由他鲜血凝炼而成的红线在冰河里涌动,蜿蜒犹如血管,像蚕蛹般紧紧缠住他。
不知何时。
情蛊。
这个他自认能降服的本命蛊,从来只在情绪涌动时,在心绪哀切时,折磨他,让他反复品尝爱欲难解,思而不得苦痛,尽会反噬于他的东西。
竟会在此时,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带着灼烧般滚烫的,顽强的生命力。
是谁在云端,抛下的万丈红线,要将他从深渊里捞起来。
以血为丝,以命作茧,不允他就此死去。
破水而出的瞬间,凛冽的寒风如同刮骨刀割面。
燕归伏在冰冷的礁石上,漆黑的睫毛上还凝着水珠未落,少年弯腰,咳出大口带着冰碴的血沫与咸腥的海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未愈的筋骨,疼痛欲裂。
他摊开手心,里头牢牢攥着一物,一枚被血和水浸透了,字迹模糊不堪的平安符。
肩上旧伤,胸骨折断,情蛊爆发后未散的炽热,种种痛楚交织,形成一种近乎发木的钝感。
悬挂于腰间的锦囊被湍流带走,燕归眼睫忽闪,垂眸看向仍插在他胸口之上的烛阴之冰。
唇畔半弯,扯着苦涩又庆幸的笑。
还好。
烛阴之冰尚在。
“我的命。”他抽出贯穿胸口的冰刃,每扯一寸,伤口狰狞一分,他喉中发紧,齿在冷风里颤,唇边涌出细碎的血沫,被他不屑取指抹去,仍就咬紧牙关,对天道,对雪道,对自己道:“你们还拿不走。”
燕归捧着被他鲜血浸润的烛阴之冰,俯地喘气。又后知后觉地想,大难未死,他先庆幸的,竟不是还活着。
而是这拿命换得东西,终于可解猗猗寒毒之忧。
他又转眸注视着腕上红线,是它救了他么?
赤水下起了雪,朔风吹过冰原,满目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