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在信中说,就盼着我早日凯旋呢。我盘算着,待咱们踏平倭国,得胜还朝之日,许是能赶上孩儿呱呱坠地,那真是双喜临门了!”
这般说着,眼中流露出无限憧憬,仿佛已看到娇妻爱子在家门翘首相迎的景象,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满足,几乎要溢出来,看得杨炯心头更是五味杂陈。
杨炯暗自皱眉,心道此人竟是痴傻至此。他略一沉吟,决意再试探一二,便引经据典,绕着弯子说道:“展兄,古语有云,‘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间之事,有时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亦未必为虚。
譬如那琼树玉枝,远观璀璨,近察或见虫蠹;又如那明珠美玉,光耀夺目,谁知内里是否有瑕?
若有一人,视若珍宝,捧在手心,倾尽所有,到头来却发现此宝非但不真,反是引祸之源,甚至牵连亲族,累及根本。
展兄以为,此人当如何自处?”
杨炯这番话说得颇为晦涩,借物喻人,只盼岳展能品出些滋味。
岂料岳展听得云里雾里,浓眉紧锁,思忖半晌,竟一脸茫然地回道:“行章此言深奥。为兄愚钝,只知明珠若有瑕疵,寻巧匠修补便是;树木生了蛀虫,寻良医驱除即可。至于牵连亲族……这……若那宝贝真如此祸害,扔了它岂不省事?何必自寻烦恼?”
他这回答,全然是就物论物,牛头不对马嘴,与杨炯的隐喻毫不相干,倒显出几分憨直的可爱来。
杨炯一时竟噎住,只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哭笑不得。他平日里运筹帷幄,身边皆是心窍玲珑、一点即透的谋士能将,何曾与这般油盐不进、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打过这等机锋?当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一身智计,此刻竟有无处着力之感。
看着岳展那张写满真诚与困惑的脸,杨炯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的海风,强压下那点恨铁不成钢的烦躁,决定不再兜圈子。
他索性摆出闲聊家常的姿态,语气平淡地说道:“罢了,方才之言,不过是些无谓感慨。倒是前些日途经青州,听闻一桩奇事,说来与展兄听听,解个闷儿。”
岳展果然被勾起兴趣,忙道:“行章且讲。”
杨炯便将他心中编好的故事缓缓道来:“说是青州有一大户人家,家资颇丰。家中有一女子,身怀六甲,所怀的骨肉,实是她亡兄的遗腹子。她那位兄长,因争夺家产,竟被其生父所杀。
后来父母双亡,偌大家业立时成了众矢之的,家中姐妹妯娌、叔伯子侄,无不红了眼,你争我夺,恨不得将这家产分食殆尽。
那女子身怀遗孤,势单力薄,为求自保,也为腹中孩儿寻个依靠,竟生出个计策来。
她寻得城中一位权势煊赫的富商,假意钟情,嫁给了富商的独子。那富商之子,是个情种,对这女子一见倾心,深信不疑,更将女子腹中之子视为己出,疼爱有加。
为了这女子,他竟不惜顶撞老父,父子几近反目,家中亦是闹得鸡犬不宁。而这女子的心思呢?她不过是借富商家的权势做护身符,好借机回去争夺那已然凋零的娘家产业,甚至存了让她腹中这来历不明的孩子,将来鸠占鹊巢,谋夺富商偌大家业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