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巨响,温亦枫拍桌起身。他双眼噙泪,嘴角下坠,冲他爸开口时的态度里有30%的放肆,其余皆为委屈。
“你你你!你说话不算数!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明明说过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我做主了!我就要跟她去宜兴!我就要入赘到她家!是你叫我把她带回家吃晚饭的!居然把我们骗进来杀!好坏啊!怎么有这么坏的人?”
刚清净没多久的耳朵瞬间爆炸,温亦枫的聒噪简直就像一壶汽油精准地浇灌在了她的心火上。
不过也多亏了那盅鸽子汤让她的血条超出正常范围,江知遥使了一点蛮力,抓着温亦枫的胳膊就把他往回拽。
她的手掌重重压向温亦枫的手背,紧扣住指缝将他的右手控制在了自己腿上,不让他有任何冲动掀桌的机会。
“温伯伯,我明白您的顾虑。我家工厂的体量毕竟不大,您担心他到宜兴受委屈也合情合理。但我想说的是,温家和恒越给温亦枫带来再多的财富与滋养,他也不是那种吃不了苦的温室花朵。”
江知遥紧紧牵着温亦枫,将饭桌当成了某种商业谈判桌。
“事实上,我是前两天才得知他家庭背景的,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怕期间和各位在工作场合见过面,我也从未起过疑心,因为我认知中的温亦枫从一开始就没有娇生惯养富家子弟的气质,他的内在非常谦虚踏实。”
“和他同期进公司的销售第一周都只会坐在电脑前看产品资料,只有他不请自来跟着我到生产线学习产品、包装、工艺知识。为了让转正那笔大单准时出货,他连续一周下了班就从公司转场到工厂干包装工人的活,经常凌晨一点才到家。销售不需要送货到客户手中,但他有几次还是跟车到了人家仓库,因为他担心客户那边的工作人员分错定制品,他要一一核对过客户各个分公司需要的品类数量才能安心。”
她缓缓阐述着,餐桌上寂静无比。偶尔会有几声不合时宜且冒着傻气的啜泣声传至耳畔,但那也不影响江知遥继续回忆有关同事温亦枫的一切。
“我在那家公司工作了五年,温亦枫是唯一一位让我觉得与他共事时自己也得到提升的销售。实话实说,在我拖着行李箱到恒越见各位之前其实根本就不懂如何独立谈判,是他陪我练习、给我鼓励,我才敢单枪匹马杀进温伯伯您的办公室。虽然现在看来那笔单子有放水的嫌疑,但我托他福得到的突破也切实存在。”
“这样的销售正是我现阶段需要的,在他坦白身份前我就做了决定,今年一定要把他带回宜兴帮助我拯救家业。而现在,这个决定并不会因为他身份的转变有所动摇,我还是要带走他,毕竟温伯伯您要是真的见不得儿子吃苦,当初就不会放任他跑到我工作的地方打工,阿姨今天见到我也不会给我好脸色。”
某种无法言喻的勇气正在她的胸口跳动,跃跃欲试着想要突破身体、让所有人看到她的真心实意。
江知遥注视着朱槿与温竺山,语气坚决地向他们二位要人,也大胆地剖析起了动机。
“我相信二位心里其实不排斥我和他交往甚至结婚,无非就是面子上说不过去,或者你们也想让他接管家业,但后者的概率不大。如果你们有这个打算,应该早就让他到自家公司接手事务,而不是允许他去小小礼品公司浪费时间。所以阿姨、伯伯,我向你们保证,温亦枫跟我到宜兴之后生活上我不会亏待他,更不会让你们多年的培养付之东流。他会在他已经擅长的领域熠熠生辉,将来也一定能从宜兴起步,成为工艺品行业的顶尖营销人才。”
上一次发表类似的长篇大论好像还是论文答辩,和那时的情况一样,江知遥虽然不怯场,但依旧紧张到手臂发麻、脑袋嗡嗡响。
小作文结束后,理智重新盖过冲动,她意识到自己其实不应该这么和温亦枫家长讲话。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覆水难收,江知遥只能假装淡定,厚着脸皮向对面的二位抛去期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