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儿子突然来了,她眼中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浓浓的慈爱和欣喜取代。
“镇儿,你怎么来了?朝政繁忙,不必总惦记着母亲。”孙氏笑着将朱祁镇拉到自己身边,吩咐宫女上茶。
朱祁镇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母亲面前的茶盏上。
一只青花缠枝莲纹的盖碗,釉色温润。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几乎是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母亲的脸。
“母后近日凤体可还安泰?儿子……甚是挂念。”
“好,好着呢。”孙氏笑了笑,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浮沫,动作自然流畅,“就是人老了,总觉得乏,容易犯困。太医也瞧了,说无甚大碍,开了些安神滋补的方子。”说着,轻轻啜了一口。
朱祁镇的拳头在宽大的龙袍袖中悄然攥紧。
那碗壁……慧清的话又在脑海中回响。
他看着母亲毫无防备地饮下茶水,一股混杂着愤怒、恐惧和深深无力的剧痛瞬间让他要控制不住地冲上去打翻那只碗!
“母后……”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强行稳住心神,“儿子看您气色稍弱,不如儿子让太医院再派几位太医来仔细瞧瞧?或者,这凤凰庄虽好,终究清冷了些,不如搬回……” 他试探着,想找个理由让母亲离开这个布满无形陷阱的地方。
孙太后放下茶碗,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母后在这里住惯了,清净。太医院的人也常来请脉,够用了,你是一国之君,当以国事为重,不必为母后太过操心。”
孙氏看着儿子略显憔悴的脸,眼中满是心疼:“倒是你,看着清减了不少,朝中事再忙,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
这充满母爱的关怀,此刻却像针一样扎在朱祁镇心上。
他垂下眼睑,掩饰住眸中翻涌的激烈情绪。
他能说什么?难道告诉母亲,您最信任的“清净”之地,您的饮食里,可能被您另一位至亲之人下过慢性的毒药?他不能。
这不仅会彻底击垮母亲,更会让局面瞬间崩坏,难以收拾。
母子二人又说了些家常话,气氛看似温馨,却总萦绕着一层无形的隔膜。
朱祁镇的心,一半在母亲身上,另一半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飘向了另一个方向——那个躲在角落里,仿佛与世无争的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