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的冷风卷着麦屑,把中原的平原吹得萧瑟。张楚岚踩着结霜的田埂往村落走,靴底沾着从西陲高原带回的原珠光粒——那些深蓝色的光点在寒风里流转,竟让冰封的土地透出淡淡的生机,村口的石碾在光粒拂动下泛着微光,田垄上的麦茬整齐排列,像无数被岁月耕耘的印记,在广袤的平原上延伸着传承的光。
冯宝宝挎着个竹篮跟在后面,篮里装着刚磨的新麦,斩魄刀的记忆纹路在篮绳上缠绕,银色的光丝拨开弥漫的寒雾,偶尔有暗紫色的麦秆从冻土钻出,接触到光丝便化作枯草:“这原的麦不对劲。”她指着平原中央的粮仓,仓顶的缝隙里藏着影阁的符文在闪烁,“俺的记忆里有这种麦——叫‘断承麦’,影阁用‘本相’矿脉的精魂和中原混沌能量催生的,能把人的‘本相’断进麦芯,再顺着根系往‘绝承田野’送,跟碎忆冰的裂忆冰原、噬生藤的灭生林莽是一个路子,只是换了种断绝的法子,像被冰雹打烂的麦垛,把人的传承慢慢断绝,变成没有根基的飘。”她从篮边捡起株麦秆,麦秆的纹路里嵌着缕灰黑色的死气,“赵归真的农业队翻了半月土地,说这麦秆的源头在田野深处的‘忆田核’,能量强到能断绝世代传承,让咱们趁大寒前焚烧麦茬,把核取出来,别等暴雪降临,断承麦把整个中原的‘本相’都碾成没有传承的麸皮。”
王也摇着把折扇坐在座打谷场上,四盘残片在他指尖转得悠然,带起的气流勉强挡住些寒气:“哪都通的传承检测仪快锈蚀了,说被麦秆缠上的人会出现‘承断’——就是世代传承断绝,有个本该守护农书的老农,把祖谱扔进灶台,说‘记不记都一样’;有个世代酿造米醋的匠人,把酒曲倒进阴沟,说‘酿不酿都酸败’。”他指着田野方向的灰雾,“赵归真那老小子带了台收割机在那边布防,说田野的‘田魇’比原魇厉害十倍,能让人把祖辈的传承当成秕谷抛弃,连自己为啥耕种都记不得,像株被风拔起的麦苗,再也扎不了根。”
小疙瘩抱着只土狗从草垛后钻出来,土狗的爪子上沾着麦糠,眼里却闪着与小疙瘩同源的金光:“楚哥哥,这黄黄是守田兽,它说夜里会有‘田灵’从麦秆里钻出来,拖着承断的人影往田野飘,要是让它们把人影送进忆田核,整个平原的人都会变成‘无根傀儡’——农夫把稻种撒进冰河,说‘种不种都绝收’;匠人把祖传的犁铧砸成废铁,说‘用不用都生锈’;连麻雀都停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忘了该往有粮的地方飞,跟影阁以前玩的绝承术是一个路数,只是更隐蔽,藏在冰封的田野里。”他举起块嵌着麦壳的土块,土面突然亮起,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穿影阁制服的女子,面容在不同麦纹里变幻,有时是农妇的眉眼,有时是张楚岚的轮廓,左眼始终嵌着颗与琥珀相同的棕黄色义眼,“守田兽说,这土块里裹着影阁阁主的意识残片,比之前的所有形态都要漂泊,像被风吹散的麦糠,得用最牢的传承才能聚拢。”
张楚岚接过王也扔来的锄头,金光咒在锄刃流转,映得田野都泛着暖光:“换了身麦秆皮囊就以为能混进平原?以为把‘本相’断进麦芯,就能随便断绝传承?忘了谷种能在冻土发芽,人能在荒年垦荒,被断绝的根脉早晚能从田垄里重新连成谱系吗?”他顺着田埂往粮仓走,沿途的麦垛纷纷震颤,麦里的承断“本相”开始挣扎——有他爷爷教他辨节气时的郑重,有冯宝宝说“俺们得留种”时的认真,有王也帮老农算收成时的专注,有小疙瘩对着麦种许愿时的虔诚,每个传承里都藏着影阁阁主的叹息,像阵穿膛的寒风,想把所有根基的火苗都吹灭。
冯宝宝的斩魄刀突然出鞘,记忆纹路在平原间织成道银网,将试图靠近老农的田灵全部兜住:“张楚岚,小心麦秆里的‘绝承丝’!”她的声音混着风扫麦茬的声响,“这些丝会顺着传承的缝隙往‘本相’里钻,钻得越深,承断就越彻底,比田魇的断绝阴毒,连自己为啥耕种都记不得。”
张楚岚刚走到粮仓的墙角,麦秆突然暴起,无数根棕黄色的绝承丝从麦芯里窜出来,像蛛网般缠向他的手腕。田野深处传来影阁阁主的声音,带着平原的苍茫,又混着麦糠的干燥声:“放弃所有传承,不好吗?”绝承丝突然松开,在他面前组成面麦镜,里面映着无数无根的“自由”——张楚岚不用再费心记农谚,冯宝宝不用再费力留谷种,王也不用再苦心智算农时,小疙瘩不用再死记耕种的规矩,“你看,这样就不会有束缚,不会有负担,不会有传承断裂的痛,像粒随风飘的麦糠,不用为谁扎根,永远不用延续,难道不好吗?”
张楚岚的锄头停在半空,观测者印记让他看清了麦镜里的破绽:那些“自由”的画面都是散的——没有他记起农谚后的踏实,没有冯宝宝留下谷种时的安稳,没有王也算准收成后的释然,没有小疙瘩看到麦苗破土时的雀跃,没有所有带着根基却厚重的传承,像片没有耕牛的田野,空旷却无生机,“好是好,可惜没了根。”他的金光咒化作灼热的光,注入绝承丝组成的麦镜,“我爷爷说,人这辈子就像田里的麦子,得有颗往下扎的根才长得壮,要是连祖辈的耕种法子都忘了,跟棵被风刮跑的野草有啥区别?”他看向粮仓旁的冯宝宝,她正用斩魄刀斩断缠向老农的绝承丝,记忆纹路在寒雾里泛着清亮的光,“你看宝儿姐,她记不清传承的道理,却总把最好的谷种留到明年;王道长看着散漫,却比谁都懂‘春种秋收’的理;小疙瘩不懂谱系的深意,却总把爷爷的犁铧擦得锃亮;就连赵归真那老小子,总骂传承是包袱,却在每次开犁都先往地里撒把陈种——这些往下扎的根,才是‘本相’该有的基,没了世代的传承,跟沉墟城的雕像有啥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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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镜在金光中碎裂,无数麦屑飞溅开来,露出下面真实的传承——老农突然从灶台里抢回祖谱,用布仔细擦拭,说“这是咱村的史”;匠人把酒曲从阴沟里捞出来,用清水小心冲洗,说“这是咱的手艺”;影阁阁主在某个平行宇宙里,看着无根的“自由”突然停手,麦镜里闪过她小时候跟着阿婆晒谷的画面,她踩着阿婆的脚印在谷场翻晒麦穗,阿婆说“这麦种里藏着咱祖辈的汗,撒下去才长出咱的饭,这是传了千年的根,也是活着的本”。影阁阁主的虚影在忆田核里发出粮仓崩塌的巨响,棕黄色的义眼里流出带着麦糠的泪:“为什么你们总要抱着会断裂的传承?难道无根的自由,真的比不上扎根的安稳吗?”
小疙瘩抱着守田兽跑过来,土狗突然朝着忆田核喷出团金色的粉末,粉末落在绝承丝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丝里的承断开始消退,露出下面真实的根脉——老农在谷仓里整理新收的麦种,说“得留够明年的籽”;匠人把酒曲重新拌进粮食,说“这手艺不能断在咱手里”;被承断的人们纷纷拿起工具,有人修补破旧的犁铧,有人整理散落的农书:“守田兽说,有传承的才是活的。”他的掌心印记亮得像个小太阳,“就像这平原,哪怕荒了一季,只要还有陈种在,就总有丰收的那天,要是怕断裂就不延续,哪有‘五谷丰登’的年景?扎根的安稳,才更让人活得有底气,像这老麦种,埋得深才长得旺。”
王也的四盘残片突然组成个“传”字卦,银色的气流顺着绝承丝注入忆田核,棕黄色的田核表面开始融化,露出里面透明的光——那是所有被断绝的“本相”精华,不再是无根的麦糠,而是片肥沃的良田,每寸土地都藏着传承的故事:“风后奇门·续耕!”他的声音带着穿透田野的力量,“无根的自由是飘在空中的糠,扎根的安稳是埋在土里的种,种再小,也比浮糠有生机。”
冯宝宝的记忆纹路顺着银网钻进田野,将所有麦秆里的“本相”轻轻托起,那些被承断的人开始清醒,农夫把稻种从冰河捞出来,说“春暖就能发芽”;匠人把废铁重新打造成犁铧,说“得让土地认咱的犁”;被绝承丝缠过的人们互相笑着,有人说“还是记着老法子踏实”,有人说“得教娃认谷种”,号子声混着石碾转动的声响,像首厚重却昂扬的歌。
赵归真扛着把锄头从田野里钻出来,脸上沾着泥土:“他娘的!这田核化得真及时!快来尝尝这麦仁粥,赵工说这粥能续根,比啥家谱课都管用!”
小疙瘩抱着守田兽坐在石碾上,土狗的尾巴扫着麦糠,田埂映着所有被守护过的土地:“楚哥哥,守田兽说这平原会记住所有的传承,老农的谱,匠人的曲,农夫的种,孩童的犁,混在一起才是中原的魂,就像这农家宴,蒸馍、炒菜、米酒凑齐了才够暖。”
冯宝宝的竹篮里还剩半袋新麦,她舀出把给张楚岚,麦粒的饱满混着土香,在掌心散开。观测者印记在胸口轻轻发烫,不是预警,是与这片苏醒平原的共鸣。张楚岚望着田野旧址上翻新的土地,看着村民们在田垄上忙碌的身影,看着阳光穿透寒雾洒在麦茬上的模样,突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追求无根的“自由”,而是在扎根的安稳里,把每份传承都种成绵延的田——像这中原的平原,容得下守谱的老农,也容得下传艺的匠人,让每种根脉都能在沃土中扎根,在岁月里延续;像这循环的四季,看似重复却生生不息,把所有的耕耘,都酿成生活的甜。